谢樽见过许多长安的冬,今年却有些不同,窗外的雪并不大,从天而降雪粒圆润可爱,跳珠似的落下又积成一层,看上去十分特别。
但这雪瞧着好看,抚上去却是又干又硬,全然没有想象中那般喜人。
“星辰,师父恐怕又要出去一趟了。”谢樽看着驿馆外的枯树林突然说道。
“嗯?”
“不必担心,今日风雪不大。”
说罢,谢樽背上包裹严实的剑匣,撑着窗户一跃而下,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林木之间,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因为担心会暴露出些什么信息,自从正式回归后谢樽便再也没用过剑,时隔多年再次背上熟悉的剑匣,他心下竟颇有几分怀念。
冬日林木落尽,枯木参天,抬头望去,漆黑的树干扭曲链接,好像化作了天幕的裂痕。
约莫过了一两炷香的时间,谢樽在某个白雪覆盖的寂静山坡上停下,随后他放下剑匣,转身看向了身后一颗分外粗壮的树干。
剑匣插在雪中,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咔擦声。
“从武威跟到长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是怕我中途跑了吗?”
“崇光。”
谢樽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叫着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第144章
谢樽静静垂眸看着前方, 直到一个沉默的身影自树后走出。
“十四年过去……”
“自别后,你我似乎是第一次如此坦诚相见吧?”
没有虚假,没有掩饰, 没有猜忌,也没有怀疑, 他不知道赵泽风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对方能站在这里与他对峙,便已经说明一切已然无可挽回。
而他们自当年太原一别后便如风中残烛的交谊, 也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总角之年的嬉笑怒骂犹在眼前, 但……终不似, 少年游。
谢樽目光落在赵泽风紧锁的眉头上,心中除了淡淡的惆怅与释然,已然再无其他。
“为什么?”赵泽风的声音疲惫沙哑,他有太多问题想问, 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一切问题都早已没了意义。
他的人自北境归来, 查出谢樽确实用过“怀清”这个名字时, 他只微微阖眼,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无尽的悲伤将他缓缓溺毙。
他杀了叶安,他们之间已然再无半点可能, 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愤怒去仇恨, 两人之间从无对错,只是人事易变,命运无常。
这段时至今日他都倍加珍惜的感情, 终于变得面目全非。其实它早就死了,死在十四年前谢樽死去的那个冬天, 走不出来的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自谢樽回到长安,他就从未相信过他。
他们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实在太过了解,他从不相信谢樽会忘记陆景渊,也不相信谢樽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个……乱臣贼子身边,但他仍然心怀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