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让你好过一点,那就说吧。」
换了个姿势,安嵐背靠沙发仰着脖梗,身边的女人认真地盯着他,眼神带着股真诚的关心。
被酒精迷醉的神经清醒了一些,他轻笑出声,似乐似嘲。
「我有一个很敬重的姊姊,我们没有血缘关係,可她始终无条件地为我奉献,供我吃穿念书,甚至还日日打电话来关心……我想快点出社会回报她,却不曾想因为被语言欺辱,她的心受了伤,最后永远离开了世界。」
呼吸彷彿也跟着他的话语一同停下,沉悉之将指关节压的喀喀作响,似曾相似的痛涌上喉咙,噎的她一个字都说不上。
「他们是不是很该死?」
沉默了十几秒,她乾涩地吐出最真实的想法,「是……」
「如果可以,我想他们下地狱,然后我再下去把他们折磨一次又一次。」他的眼眶滚着与夜店气氛蓝光格格不入的红,声音也带哭腔。
「安嵐。」反应过来,沉悉之立马制止他再说下去,「不要这么说,你思念的人肯定也掛怀着你,比起怀着仇恨与遗憾,用思念作为动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好好地活下去,相信她……」
「你知道什么?」安嵐的语气反常地带上冷意,「从遭受语言暴力到决定中止自己的生命之间她有多煎熬?莫名其妙遭受谩骂还找不到证据澄清,她会有多痛苦?没有遭受她的苦难就不要替她原谅任何人。」
听着他的指责,沉悉之羞愧地低下头,拳头在双腿上扭曲地蜷起。
馀下的话语此刻只剩下一声道歉。
「对不起。」
沉悉之说完,却不经想,无法替她原谅的人是否还包括自己。
要是当初她跟在夏初美左右不被她支走,要是她採取更激进的手段逼公司作为,要是她……要是……
安嵐说的没错,这是她心上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是难以自拔的痛楚,无法痊癒。
那时把夏初美逼到跳楼的是公司和一群不明事理的酸民,现在也是同样的一群人在供养频道,将他们推到极高的巔峰,给他们带来名声、金钱和支持。
她当然也觉得这样噁心,可面对巨额违约金和家人会因此被找上门威胁的后果,沉悉之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心里头有两道声音,其中一个说,儘管不该,可当初合约是在夏初美出事之前签的,根本没有人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况且她现在也正努力矫正这病态的网路社会,这是赎罪的过程。
另一道声音却大声指责她,她所作的一切都是自我感动,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想要替夏初美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将公司、将当初那些帐号告上法庭。
领着他们贡献的钱生活,难道就不觉得亏心吗?
彷彿天使与恶魔在告诫,最后,两道声音化为一句她深知早晚要面对的预言——她迟早会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