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思考即将被小野未央奈掀开的「爱情无知之幕」。
罗尔斯主张的「无知之幕」(veilofignorance),乃是为了解决社会缺乏公平正义的困境。
关于自由的问题大抵在啟蒙时代后逐步获得解决,然而平等的争议始终是纸上谈兵,因为既得利益者太多,大家都无视亟需解决的难题,拼命美化现状或提出一种谎言式的未来期待感。根据统计,近百年以来,仅有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是人类最接近公平社会状态的时候,实在万分讽刺。
看不下去的罗尔斯跳了出来,他主张把所有人的双眼都给矇起来,在尚未出生之前却先赋与大家一颗理性头脑。假使你即将诞生在某社会之中,对自己出生背景与社会样貌一无所悉,请仔细思考哪种社会运作是你所真心期待?
这就是「无知之幕」:
每个人都被一道布幕给遮起来,摒弃私欲和既得利益,你被迫要签下社会契约之际,你将期许或选择的未来社会模样究竟为何?
你可能诞生在富裕家庭,过着衣食无缺的好生活,然而根据统计研究,有七成机率你将出生在贫困家庭,欠缺完善教育和良好医疗体系,更有甚者,也许将诞生于战乱地区,连基本的饮水都成问题。
在「无知之幕」下,你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境?
没有人会笨到直接参加三成的乐透富翁抽奖,大家都会想过着还算不错的生活。这么一来,处在「无知之幕」下的人们会凝聚共识,促进一个社会公平性,签署一份新的社会契约,可是人们不会全部倾向共同毁灭性的绝对平等,因此容许有开放式差异与不公平,这种开放式的不公反而会成为人们趋前的动力。
「无知之幕」的假设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地方,所以把这种概念当作「程序功能」的理想实践,远比作为终极目标要好上许多,罗尔斯本人对此并未明确表态,但也从未对揭开无知之幕后的状态进行最终选择。
「爱情没有胜负之分,只有幸福才是终点。所以高贵野蛮人之恋加上爱情无知之幕,就是一个幸福目标加上恋爱的过程,尽可能拋弃过多欲望和现实条件,发自内心追求理想中的单纯之爱,不压迫对方,不追求蹺蹺板式的爱情摆盪,和谐参与属于彼此的恋爱过程,即使最终无法达成理想境地,在自由与公平之下分享彼此的爱与真心,那样也很足够。」
小野未央奈提前露出幸福笑容,轻声细语说出最后感想:「其实我本身很糊涂,脑袋也不是很好,不知这样的蓝图实践可能性有多高,但是听起来就很让人嚮往,只要花纶愿意把我画进这张漂亮蓝图之内,我就十分开心了。」
回归初始状态的野蛮人,相偕躲在爱的无知之幕,以自由奔放的态势尽情交欢,一起啜饮名为高贵爱恋的佳酿,一同抵达前所未有的高潮境界。
从西塞罗、卢梭到近代的罗尔斯,跨越两千年的智慧淬鍊,花纶努力擘划出这张比辛巴达歷险记藏宝图更诱人的爱情蓝图,他究竟想把哪位女孩给画进去?
虽然他的花言巧语程度已非常人可理解,远超天方夜谭的境界,却使人神往不已。早知道就不要求花纶替我捎来deadflowers,而是携来这张蓝图并且好好卖力完成,至死方休。
在墨西哥的索诺拉沙漠中,亚瑟王凭藉一己之力彻底击溃兰斯洛特、冯諼加上豫让,并且用花纶的virginmojito庆祝胜利。
雅琳忍不住轻叹一口气:「鸡鸣狗盗之徒终究还是没办法吗?」
我内心犹豫着:「我输了,是不是该放弃桂妮薇儿.花纶?我究竟对他怀抱如何的情感?是索多玛城的男僕抑或能替我带来青春恋爱的播种者?」
此际,小野未央奈忽然神情一歛:「不过蔻玛酱生病了,虽然应该快痊癒了,但是一两年后,我就要回日本了。假如花纶毕业后没有到日本进修的打算,说不定很难再见面。他曾提过想到一桥大学念公法学,可是一切都在未定之天。」
她首度露出忧伤神色─索诺拉沙漠开始从天飘下细细的黄沙,堆积无限落寞,获得大胜的亚瑟王并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生病?回日本?
难道之前花纶所说「蔻玛酱就快消失」是这个意思吗?
正当我想追问小野未央奈进一步的事实,接听完电话的花纶快步走回座位。
「怎么了,大家的神情为何变得如此凝重?甜点不好吃吗?」他一脸狐疑问道。
雅琳悄声应答:「因为兰斯洛特输给了亚瑟王,而且输了不只二分之一的距离。」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啊?」花纶的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困窘神情表露无遗。
无知之幕下的公平分配是吗?
我打起精神对花纶开口:「我想吃你的焦糖馅饼,给我一半。」
花纶愣了一下,旋即将他的甜点分给我一半。
「花纶,我剩下的给你二分之一,一人一半,感情不会散。」
小野未央奈很快地转换情绪,将她的甜奶布丁(cajeta)与花纶一起分食,精细计算出那道二分之一的距离。
我茫然望着近在咫尺的花纶与甜奶布丁,感觉却相隔着太平洋般遥远,或许这就是我输给蔻玛酱的真正关键。
小野未央奈如蜜糖般的笑靨,比焦糖馅饼还要香甜,迷人气息瀰漫在无边无际的索诺拉沙漠,那里没有致命爱恋的deadflowers─花纶曾在耳畔对我说出悄悄话:「我已无花可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