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孙传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金军的推进速度似乎并未因为“单车增兵”就有所增加。而且更关键的是,在开道的楯车阵后面,没有跟着登城所需的云梯车。不带云梯,又要攻哪门子的城呢?
“难不成,是要扒墙角?”孙传庭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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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春的朝阳已经带了些盛夏骄阳的火气,但仍旧不太能照暖城头野下的人心。
微风轻拂,吹来些许刺鼻的泥腥土气。那是血液浸入土地,尸身将腐未腐的味道。
脚擦地马踏蹄,敌人越来越近。尚未交接的战场是那么的吵闹,但身处一线的人们却仿佛被锁在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
心跳攀至极速,热血奔涌浪涌,愤怒渐渐酝酿。无论明金,人人都在等待着结束敌人生命,或者被敌人结束生命的那一刻。
“放!”打破“沉寂”的,是城墙上徐成名的一声狂吼。
狂吼的下一刻,按序分布在城墙上的旗牌官绵延着挥下了手上的旗帜。
近听,远看。命令传到之后,东面城墙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十二名炮兵先后从身侧的火盆里抽出了烧得通红的铁杆,深深地插进面前重炮的火门中。
嘶——
火药极速燃烧,瞬间胀出大量气体,将炮管里的实心铁球重重地推出炮膛。
——轰!——轰!
几乎一息之间,十二门身重至少两千斤的铜、铁前装重炮,便将总重逾百斤球形炮子给推了出去。
铅弹在空中划出暴戾的抛物线,跨越整个明军阵地,狠狠地砸进了最前线的金军步阵。
十二发炮子,十发落空,两发命中。
平均重量超过八斤的炮弹不是楯车所能阻滞的。命中敌军的两发炮子,一发正中楯车中心,先后突破皮、铁、木构成的三重防御,将两个推车的甲兵抹到了地上。而另一发炮子则擦着楯车的边缘,在人群中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前进!继续前进!不要停!”被正面击中的楯车后面,一个全身札甲的精锐巴牙喇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挥舞起了手里的锤子,驱使着被恐怖景象吓呆了的甲余丁继续前进。
有人腿软跪下了。
督战的巴牙喇甚至都不喊叫驱赶,直接就上锤子把那人敲死了。
在这毫不留情的驱逐之下,两辆被火炮击中但并未就此失去行动能力的楯车,再次动了起来。他们跟上同排的其他楯车,朝着明军的阵地继续前进。
“清理炮膛,调整仰角,重新装药!”沈阳城墙上,各重炮阵地开始忙碌了起来。不像佛郎机,这种前装炮的重炮没有子炮,打完一发就要很长的时间重新装填。
不过炮兵们都很熟练了,按照敌人目前的行进速度,城墙上的重炮阵地应该能在最前线的友军接敌之前打出第二发炮弹!
重型火炮装药的档口,金军的楯车也推进到了中、轻型前装炮以及大型佛郎机的射程内。
“放!”徐成名挥手大喊,旗兵打出令旗。
——轰!——轰!
重炮阵地之间,数十根炮管喷出的铅弹石球从明军野外的阵地上空飞过,在金军不断推进的军阵中砸出一个又一个血坑。两军还没有正式接触,金军就已经有了十数人的死伤。
前装炮重新装药,而大型佛郎机则更换子炮继续射击。一时间,明军阵地前的一隅仿佛下起了一阵致命的铁雨。
——轰!——轰!
铁雨未停,沈阳城下的炮兵阵地也在敌军进入射程之后接连开火了。
在金军大举西掠之前,明军在沈阳的护城河以外,挖了十二层底部插有尖木的深堑。深堑与深堑之间复浚壕沟。壕沟内侧用十余人才能抬起的木头作为栅栏。
栅栏内,又掘两道宽五丈,深二丈的大壕,壕底亦插有尖木。这是明军阵地前最后的前置防御。这之后的明军阵地上,则交相排列着数以百计的带盾炮车。
这些带盾炮车上装载的大都是专为野战而设计的小型速射火炮。这种火炮往往装填散弹,以对付集群冲锋的骑兵。在努尔哈赤崛起之前,它们的敌人通常是掠边的鞑靼人。
事实证明,速射炮发射的散弹对骑兵的效果很好,却打不穿金军专为对付明军战术而设计的楯车。只有大口径的独头弹能在楯车抵近时勉强击穿。
所以,辽东明军也在辽阳方面的指导下适当地改变了战术。不再一味地制造并发放散弹子炮,而是既发放独头弹子炮,又发放散弹子炮。敌人未冲锋,就朝进入射程的楯车点放独头弹,而敌人一旦离开楯车朝阵地冲锋,就改用散弹和其他火器杀伤敌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