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也看向徐光启:“子先。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家这不是猜测上意,而是咨政有备。皇上来了当然会揭晓。但大家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法立即作答了。”徐光启简直如坐针毡。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要是皇帝还没有布置朝鲜攻略的心思,今天叫大家过来就是说“伪谶”一案,那他岂不是把皇帝的计划与部署打乱了。
更何况,皇帝曾向他强调,此事必须严格保密。他怎么能在皇帝没到之前,就把谜底揭开呢。
“呵呵,大家还是先喝茶吧。”徐光启面明苦笑,心中哀号:皇上唉,您怎么还不来啊,这都快到辰时了
————————
“什么时辰了?”一街之隔的乾清宫里,朱常洛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回主子,再一刻钟就到辰时了。”王安非常麻利地掏出怀表。贴心地说道:“主子平日里也是这时候开始理政的。”
“你不必替朕找补了。平日和今天可不一样。”朱常洛轻笑着拉起米梦裳,看她的眼神里含着某种宠溺。“你要跟朕一起去养心殿吗,你每天都从那儿过,还没进去过吧?”
米梦裳把伸到胸口的手收了回去。“妾不过是一介卑凡的小女人。皇上能把这种大事告诉妾。妾已经很惶恐了。要是再知道更多,恐怕晚上就睡不着了。”
“那你就好好睡吧。”朱常洛摸了摸米梦裳的脑袋,对王安说:“送米嫔去西厂,再去把朱由校喊来。”
“是。”王安应了一声,冲米梦裳摆出请的手势。
“妾告辞。”米梦裳站起身,就地跪下,朝皇帝行礼告辞。
“去吧。帮朕把家看好。”朱常洛瞥了王安一眼。
“妾谨遵君夫旨意。”米梦裳故意说了一句很别扭的话。
再站起身,米梦裳又对王安盈盈一笑。“有劳王掌印带路。”
“米娘娘折煞奴婢。”王安弓着身子摆出请的手势。
两人在皇帝注视下,一前一后出了乾清宫。
“王掌印今天不想跟我说两句话吗?”米梦裳主动挑起话题,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散了。
“呵。”王安反手挥退跟着其他宦官。“米娘娘这是要奴婢谢罪?”
“还没到谢罪那么严重。但您不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向我道个歉吗?”米梦裳抿着嘴巴,捏着拳头。“您道了歉,那天的事,就算过了。我不会记恨您。”
“人之所以道歉,是因为知道自己错了。但奴婢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还请娘娘不吝赐教。”王安淡淡地说道。
“您知道皇上昨天晚上对我说了什么吗?”米梦裳倔强地说道。
王安叹了一口气。“皇上被您迷住了,但奴婢没有。您也不必向奴婢炫耀。奴婢虽然没有那个东西,但也不是什么妒妇。”
“哼!”米梦裳被王安气笑了。但她没有接王安的茬,而是故意粗着嗓子模仿男人的腔调说道:“‘王安跟了我二十七年,忠心耿耿。他这么说,我信。你嘛?我真是不信’。这是昨天晚上,皇上对我说的话。”
王安驻住了脚步。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句转述触碰到了。
米梦裳也停了下来,并换回了原本的声调。“王掌印,您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您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什么纯善的好女人,我不辩解。但这个世界上除了好坏之别,还有忠奸之分。您一臣不侍二主,我一女还能侍二夫吗?”
王安沉默着,一时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有关于皇上的,也有关于面前这个可怜女人的。王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抚平情绪,但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了。“抱歉.”
“两、两清了。”米梦裳扬着头,不愿眨眼睛。
“抱歉。”王安先落了一滴泪。
“别哭嘛,一把年纪丢不丢人啊。”米梦裳摸出一块随身的手帕递给王安。“都说了不记您的仇。”
“抱歉!”王安没有接,他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把唯一的一滴泪给揩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