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熊廷弼摆手。“下官告辞。”两人一齐向熊廷弼拱手。
两人离开熊廷弼不久,还没出衙门,陈策便对戚金感叹道:“你的兵好管啊。”
戚金耸耸肩。“好管个逑。一群新兵蛋子。我还得受累从零训练他们,不像你,拿起来就能用。”
陈策撇嘴说道:“嚯哟,说得轻巧。你那边儿的人再怎么说都是汉人,能直接沟通。不像我,只能通过土司官才能指挥土兵,没有土司官作为中介,我都指挥不动他们。”
戚金苦笑摇头,露出君子同凄的神情。两人并肩走到门口,戚金主动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那些闹事的兵?”
“还是那句话。申饬土司,让他们处置。”陈策说道:“我还真不好直接干预,容易生乱子。你呢?”
“当然是打板子了。全都抓起来了。”在这方面戚金确实更有优势,至少他能直接让家丁把闹事人抓起来,而不必依靠下级军官。
“我觉得不必惩戒过严,打几板子意思意思就行,不然以后的工作难做他们可能会因此互相迁怒,以为是对方的过错导致自己受罚的。”陈策道:“我之前在土司官那里就听过这样的论调。”
戚金觉得陈策的说法有理,于是微微点头道:“要不这样,我们把闹事的人聚集到一块儿,再当着两边的面,把各自的委屈说说清楚,然后以扰乱军纪的罪名施以薄惩。最后再按左堂的吩咐,互派通事。”
“行。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吧。”陈策点头。
他俩一路走一路说话,出了衙门也不骑马。说话间,身后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陈策听觉敏锐,回头看去,只觉得领头的那个人有些面熟。
“那是不是杨中丞身边的护卫头子?”陈策用手肘碰了碰戚金的胳膊。
“好像是。我记得是个辽将,好像叫什么祖大寿还是祖天寿来着。”戚金亦驻足观望。
“杨中丞不是去了沈阳吗?这么快就回来了?”陈策道。
“谁知道。”戚金说:“要不回去拜见一下。”杨涟为李怀信痛斥熊廷弼的事情传开之后,诸将对杨涟的好感就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过,对杨涟的好感不代表南兵的镇帅们会刻意礼待一个北将游击。陈策一边上马,一边说道:“杨中丞不在里边儿,没必要。咱们还是尽快回去把事儿给平了吧。”
“好。”戚金亦是踩镫上马,驱马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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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大寿轻扯缰绳,胯下的马儿稳稳当当地在经略行辕门口停下。
他翻身下马,先从马鞍袋里掏出那个装着供状与旁证的包裹挎在肩上,接着又取下加挂在马鞍旁边的另一个布质包裹提在手里。
他一挎一提,朝行辕的门口走去。因为祖大寿提前换好了官服,所以他并没遭到盘问就顺利地进入了经略行辕。
他一路来到熊廷弼面前,此时,熊廷弼正忙里偷闲地享受他的下午茶时光。一阵幽冷的轻风吹过,扰动了他下巴上的胡须。他悠然地闭上眼睛,思绪没来由地飘到了他赋闲期间在江夏老家的种的那几棵果树。
想到春芽新露,一股诗兴顿时涌到心尖。几息之间,数个极妙的词便已浮现。可就在章句将成之际,一声突兀的呼唤生硬而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卑职参见左堂!”祖大寿将头函和包裹放下,接着规规矩矩地给熊廷弼行了个礼。
“嗯”熊廷弼睁开眼睛,本能地皱眉。“扫兴。”
“啊?”祖大寿不解。
熊廷弼举起茶盏又喝了一口,骤起的不悦顺着苦茶入喉,顿时烟消云散。他没跟祖大寿多计较,直问道:“是杨文孺叫你来的吧?”
“是。”祖大寿将头函和包裹移到自己的面前,说道:“这是那个色目反贼的脑袋,以及供状和旁证。此外,还有中丞的奏疏。”
“提出来给我看看。”熊廷弼眼神稍眯,嘴角也微微抽动。
“是。”祖大寿打开布袋,掀开木板,将人头缓缓取出。
喷涌的血早已滴干,粘黏在平顺创口上血渍也多被精盐吸走,整个人头呈现出一种比白人肤色更白的惨淡的底色。好在眼睛没有睁着,因而也就没怎么影响熊廷弼喝茶的胃口。
“嗯,你放回去吧。”熊廷弼见过这队洋人一面,对这个半洋不儒的耶稣会通事的印象尤其深。只一眼就确定了脑袋的身份。“剩下的人呢?”
“什么人?”祖大寿反问。
“就是其他西洋人。”
“哦!我离开沈阳的时候,他们还在镇抚司的大牢里关着。”杨涟并没有把押送西洋雇佣兵的任务交给祖大寿。
熊廷弼点点头。“好,你辛苦了。”
等祖大寿把人头塞回去,并盖上板子。熊廷弼又说道:“我记得你在辽阳城里有宅子吧?”
“是。”祖大寿是宁远人,家人也基本在那儿。不过父亲祖承训早年在辽阳城内置过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他偶尔到辽阳来办事就会住进去。
“回去看看吧,会有惊喜。”熊廷弼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