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朱常洛颔首说。“要对他另作处理?”崔文升问道。
东厂提刑司超规格地招待了这位有着“威名赫赫”的矿税太监,可是招待了好些日子,愣是没有榨出太多的油水。和马堂这种最近才回北京的大贪巨蠹完全没法儿比。不过,这倒不是因为提刑司招待不周导致高淮不愿意说。他确实报出了不少窖金地,但东厂的番子顺着地址找过去之后,发现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空的,而且有着明显的挖掘痕迹。崔文升只能推测,这是被他的徒子徒孙、犬牙走狗们给挖走了。
“辽东糜烂如此,高淮这个混账东西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要是还留他一条命,那实在是太便宜他了。高淮必须死。杀!”朱常洛说道。
“还是西四牌楼处决?”崔文升直接排除掉了赐死的选项。
“不。他在哪儿惹的祸就在哪儿杀。”朱常洛放下笔,抬起头,脸上已经没了丝毫笑意。“把他送到辽阳去。当着那些曾经被他敲骨吸髓的辽民的面,凌迟了。”
“奴婢.”崔文升话音一滞。凌迟的判决本身不足以让崔文升感到恐惧,但皇帝那张肃然的脸却让他觉得这样的判决在下一刻就将加到自己的身上。他不敢忤视,忙低下了头,应道:“.遵旨。”
“出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朱常洛摆手。
“是。”崔文升面君垂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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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乾清宫之后,崔文升并没有走常规的路线直接离开紫禁城,而是稍稍绕了点儿路,特地避开了内阁那片儿。他的心情很复杂,不想在这时候再和王安撞个对面,然后又挨上一顿臭批。
崔文升成功地躲开了王安,王安也就没有在回来的路上浪费时间。他迈步进入书房,见皇帝正看着自己,而非埋头处理手上的公文,于是便走到御案近前,飞快地行了个跪礼,并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崔文升那边儿的活儿快要干完了。你们这边儿的呢?”朱常洛对王安的态度,要比对崔文升的态度宽和得多。光是听语调就知道,这只是一个单纯的问讯,并不带丝毫催促的意思。
“内官衙门的整合与裁撤方略已经基本做完了,正在草拟章程。全面裁员还差点儿意思。”王安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本月之内,应该就能把裁员名单给弄出来了。”
“那就先把整合与裁撤的方略,说给朕听听吧。”朱常洛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个事情,是刘若愚在主刀,他比奴婢清楚。”王安请求道:“还请主子允许他来禀奏。”
“好。你坐回去吧。”朱常洛点头同意,并朝刘若愚招手道:“刘若愚,你说吧。”
“是。”刘若愚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写得密密麻麻,而且布满删改的草稿本。“启禀圣.”
刘若愚刚刚起身,正捧着本子准备翻开,就听朱常洛道:“坐着讲话就是。别呆愣愣的在那儿杵着。”
“是。”刘若愚听令坐回,捡开几本挡手的奏疏,然后将翻开的草稿本放置在这片刚腾出来的方寸之地。他随便扫了一眼,便从凌乱的涂改痕迹中找到了第一个要点:
“先是内官监。之前奴婢得到了万岁爷的首肯,把内官监本部的文书官直接转调到司礼监来,转调之后,这些文书官的缺已经全部裁撤了。”
在内官监总部衙门司掌文书的宦官相当多。掌印太监之下,光是总理太监就有四个,他们在原则上分别负责司掌,本部庶务,财务收支,宦官选用,给养发放等事宜。每个总理太监又配给左右两个从四品的少监佥书,左右两个正五品的监丞掌司,以及若干个正六品的典簿。
但是,这些人几乎完全没用。因为他们的工作早就被司礼监给侵夺了。
财务收支,宦官选用,给养发放等内廷要事,现在被统称为杂事,由司礼监提督太监掌总,而具体事务,则由提督太监之下的掌司或者监官负责。就连内官监掌印太监这个内官监的一把手,也多由时任司礼监掌印或秉笔太监提名产生。
因此,将这些闲人降秩转调到司礼监来当差的时候,他们非但没有丝毫抱怨,反而排着队的给王安以及负责这个事情的刘若愚磕头。他们的工作热情很高,学习能力也很强,没多久就适应了新式记账法,大大的提高了司礼监的文牍处理速度。
“之后,司礼监计划将内官监、兵仗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银作局等司掌匠造的内官衙门全部合并为一署。由内官监掌总负责。”
刘若愚认为,在外廷,营造、修缮止工部一署总掌,而在内廷之中,竟有七个独立的衙署分别进行。各衙门都有自己的账,这不仅导致管理秩序极其混乱,而且在内廷全面涨俸的情况下,这些衙门里寄生着的大量“高级”宦官,将获得远超过他们职能的收入,对内帑造成没必要的浪费。
唯一需要独立保留的匠造衙门,只有给皇上造御用器物的御用监。
“怎么合,合了之后怎么分?说细节。”朱常洛微微颔首。
“合并之后,内官监将下辖营缮局,兵器局,衣作局,杂造局等四局。其中,营缮局总司宫室、陵寝的建造与修缮。兵器局,仍司掌军品制作。衣作局,将全面司掌织染、针工、巾帽等纺织品的制作。而杂造局,则掌木、石、瓦、土、漆等器具的制造。各局下辖各匠造司。”刘若愚比照东西二厂的体制,将司作为局的下属机构,而非祖制规定的平级机构。
“编制呢?”朱常洛又问道。
“内官监本部设正四品掌印太监一人,从四品左右少监各一人,正五品左右监丞各一人。其下,置正七品典簿若干,暂拟为二十人。本部拟耗银,三千四百两每年。”
“本部以下各局,设正五品局正一人,从五品左右局副两人,正七品典簿若干,暂拟为五人。各司拟耗银九百五十两每年。”刘若愚甚至连局大使,局副使这样的称谓都改了。
“局以下各匠造司,设正六品司正一人,从六品左右司副一人,正七品掌司若干,从七品监工若干。具体数量在确定工序、定员工匠之前暂时无法拟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