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豆不是一颗颗的豆子,而是研磨成粉状的豆粉中药混合物,关于此还有一个著名的笑话。《世说新语》载,东晋大臣王敦娶了晋武帝之女舞阳公主为妻,第一次使用公主家的厕所后,侍女手捧金澡盘盛水,琉璃碗盛澡豆,用来伺候他洗手。王敦以为是澡豆是公主府提供的另一种干饭,就将澡豆倒在水里吃了,侍女“莫不掩口而笑”。此后,“澡豆为饭”就成为一个形容人没有见过世面的成语。第一个澡盆用来“沐稷靧梁”,第二个澡盆则用来“去稷去梁”。说得直白点,就是用一大盆温热的清水,把身上粘着的溶了污垢的脏水洗掉。
清洗完毕之后,进入第三个盆,而这个盆是着香用的。盆里原本只有温热的清水,当米梦裳进入第二个盆的时候,就开始有宫女往里边添入丁香、沉香、青木香桃、梨、木瓜之类的香料。等米梦裳正式进入第三个盆后,她们又往里边加入麝香乃至龙涎香之类的即位昂贵香薰料。
沐浴完毕之后就该刷牙了。有宫女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用兽骨猪鬃制成的牙刷,以及包括精制竹盐、温热浓茶、含香牙粉,乃至好几种特制牙膏在内的各种刷牙道具。
牙膏是中药和香料混合而制的,之所以呈膏状,是因为用了苏合香油和熟蜜混合调制。
米梦裳先用手指粘着精盐擦牙,之后再用牙刷粘着牙膏深度清洁,最后再用浓茶漱口。她没用牙粉,因为这玩意儿是用来含在嘴里和清水一起漱口用的,和浓茶的功用是完全重合的,用了一种就没必要再用另一种了。
做完这一切,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宫女们给米梦裳捧来了一套漂亮的女装,她以为这也是皇上特意为她准备的,于是喜滋滋地穿上了。
不过实际上,皇上什么都没说,下令为她准备洗澡水和女装的人,是一大早就来到了乾清宫的大内十万总管王安。
说王安是十万总管一点儿也不夸张,因为皇城里确实住着超过十万名为皇室一家服务的侍卫、宦官、宫女。这里边除了御马监的两营禁卫,其他人都归司礼监统管。
所谓南书房,其实就是乾清宫正殿以南的书房。它夹在乾清门和月华门中间,位于乾清宫院落的西南角。换好衣服的米梦裳刚从正殿出来,正好看见一黑二红三个人在一群随侍宦官的簇拥下穿过乾清门。
米梦裳三步并作两步跑,很快便来到皇上面前。“妾身米梦裳见过皇上。”
“青衣紫裙淡红装,胜雪容美梦裳。”朱常洛看见眼前一亮,就着雪景,随口吟了一句。“你才起来啊?”朱常洛问道。
皇上随口吟诗,这让米梦裳更认为这身衣服是皇上特地选的了。她凑上去,娇声说:“谢皇上赐浴华清。”
她这可不是在说自己刚刚洗了澡,所以才从乾清宫出来。她这是用典白居易的《长恨歌》,回答“你才起来啊?”这个问题。
所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在她看来,前后相对的恩泽和赐浴都是皇上给的。
说白了,米梦裳就是听见皇上直球夸自己漂亮,于是晦涩而婉转地说皇上厉害。有很浓重的调情的意味。
但“浴”是老太监安排的,朱常洛就没往那方面想过。他只是没有吵醒米梦裳,一个人离开乾清宫去皇极殿督学了而已。根本听不懂。
朱常洛还以为米梦裳凑上来是要自己抚她的脑袋。他养过猫,猫粘人的时候就是这样。
“别在外边儿站着了,来书房坐吧。”朱常洛“会意”地在米梦裳的脑袋上抚了抚。“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有。”米梦裳也很配合地学着猫的样子向皇上投去乞怜的眼神。
“魏忠贤,你去膳尚监催一顿早膳来。”王安说道。
“奴婢这就去。”魏忠贤深深地看了王安一眼。
临入乾清门时,魏忠贤又微偏头不着痕迹地瞥了米梦裳一下。最后才叹出一口轻气。“罢了。”
“奴婢叩见吾皇万岁,叩见米才人!”南书房的门被打开后,魏朝迎了上来。
“起来。”朱常洛牵着米梦裳来到御案前。他刚想开口吩咐,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御坐旁边已经摆了一个木墩子。“你还真晓事儿。”朱常洛夸道。
“奴婢的分内事。”魏朝又拜了一下才站起来。
“魏厂公怎么来了,西厂那边儿出什么事儿了吗?”尽管身着女装,可米梦裳还是惦记着自己那身儿飞鱼服。
“魏忠贤才来,还什么都没说呢。”王安反常地抢话道。
“昨天真是辛苦王掌印了。”米梦裳道谢说。
“不辛苦。”王安还是一如既往地慈祥。
“外廷那边儿怎么样了?”朱常洛瞥了王安一眼,然后调转换题询问魏朝道。
“内阁的票拟已经呈进来了。”魏朝五指合掌,示意贴了票拟的奏疏就在御案上。
米梦裳顺着魏朝的指引看见了放在桌面上的奏疏,她想替皇上拿。但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大手给主抓了。“沈没有让朕失望吧?”
“皇上圣明烛照,票拟的意见很清晰。内阁逮捕赵南星等一干党人.”魏朝顿了一下。“不过内阁同时又认为应当将孙如游交法司再审。奴婢觉得,这不太好。”
“你怕孙如游翻供?”朱常洛捏了捏米梦裳纤弱无骨的右手。他的力道很轻近乎爱抚,却惊得米梦裳一凛。
米梦裳小心翼翼地看向皇上,发现皇上也正看着自己。“乖。”朱常洛只微笑着轻声说了说了一个字。
“移案另审意味着孙如游会被转移到刑部大牢,脱离锦衣卫的控制。”魏朝委婉地回答说。
“你太小看锦衣卫了。”王安掏出一块玉佩放到御案上。“如果孙如游真敢翻案,那骆思恭就真敢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