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妾一个人的功劳。”米梦裳仍旧推辞。“其他人有其他人的赏。朕不允许你再推辞了。”朱常洛摆手止住米梦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那那贱妾.”听到这句话,米梦裳觉得时机已到,便站起身走到朱常洛的御案前跪下。
“要什么你直说就是。没必要非得跪下,站起来。”朱常洛的眉头微皱。
“请皇上恕贱妾僭越。”米梦裳磕头道:“贱妾想请皇上赦免妾的父、兄。免了他们的三千里流。”
礼部那边儿刚为万历皇帝的各位妃嫔拟定了封号,还没正式册封。因此,李竺兰、米梦裳等皇帝本人的妃嫔就还得顶着选侍、才人这样不入流的封号继续等着。
不正式册封,礼部就不会例行公事地开展关于她们背景调查。没有相关衙门的报告,忙得跟陀螺似的朱常洛也从没主动问过米梦裳的过往,就不知道她的父、兄的情况。
“他们犯什么事儿了?”朱常洛看向王安。
王安舔了舔嘴唇。他是知道米梦裳的身世的,但同时他以为皇上应该也了解,所以就没有多嘴。
“奴婢这就叫人去查。”王安决定装作不知道,因为米梦裳父、兄的情况不适合在目前的场合提起。
“得了,甭查了。”朱常洛没想太多,直接摆手道:“君无戏言。既然你请了,朕就准你。王安。”
“奴婢在。”王安站起身,同样走到御案前。
“叫刑部赦掉米梦裳父、兄的罪,免掉他们身上的罚。内廷拿笔钱,在江南找个宜人的地方好好儿安置他们。”米梦裳担着要职,又非常听话,是一柄很好用的剑鞘。朱常洛暂时还不想让这些有前科又能对她造成极大影响的人接触她。
“奴婢领旨。”王安很正式地回答道。
“贱妾米梦裳叩谢皇上浩荡天恩!”米梦裳明白“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从没奢望过有朝一日能与家人团聚,能够为父、兄求到皇帝的恩赦她已经很满足了。
“好啦,别在那儿跪着了。过来坐。”朱常洛微笑道。
“贱妾遵旨。”米梦裳紧咬下唇,极力敛去交织着欣喜与悲伤的感怀,坐回到温热的垫上。
“徐可求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朱常洛转而问魏朝道。
魏朝长出一口气,伸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措辞道:“回主子的话。许可求是浙江西安县人,万历二十年壬辰科第三甲第四十二名进士。初授南昌县知县,万历二十一年改任上海县知县。后擢兵部职方司主事,历吏部文选司主事,万历三十四年十一月改稽勋司员外郎。后升文选司郎中,万历四十年以受贿被劾免”等了好一会儿,魏朝也没有继续说话。
“然后呢?”朱常洛问道。
“回主子的话。这人就是闲赋在家官儿,没有现职。”魏朝先查四川的在任官员,无果;再查在任京官儿,无果;三查全国各地在任官员,仍旧无果。直到他灵机一动,去翻历年革职官员的名册才终于查找到了关于许可求的记载。
可以说,正是因为许可求头上没带乌纱,魏朝才会姗姗来迟和米梦裳一同进殿。
“怎么可能!?”朱常洛并不觉得是自己记错了,因为“奢安之乱”的起点,就是彝族土司奢崇明的女婿樊龙,于重庆校场鼓众造反,并走马舞槊刺死时任四川巡抚的许可求。
“你真的查实了吗?”朱常洛再次问道。
“奴婢敢发誓,绝没有遗漏。”魏朝指天发誓。
“怎么可能!?”如果许可求不在任,又怎么可能被刺死在任上呢?
“主子?”魏朝觉得皇上这状态像是中了邪,不由得担心起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该在任上的人不在任上,而不该在任的人却反倒在任上不该在任的人不该!
朱常洛猛地站起来,走到放置案牍的架子边儿上,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
“魏朝!到底怎么了!”王安坐不住了。他快步走到魏朝身边用质问的语气呵斥道。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许可求就是一个被罢了官的闲人啊!”魏朝不知所措了。
就在王安犹豫着要不要叫太医的时候,朱常洛从案牍里翻出那封他想要的奏疏了。
“皇上?”
“朕没事儿。”朱常洛接连苦笑,这让他的话看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主子?”
“都坐回去。”朱常洛将奏疏合上,递给魏朝。
魏朝捧接奏疏,他刚一看到封面,就皇上为何会提起许可求这个被罢官的闲人了。
这是吏部尚书周嘉谟在八月份呈上来,又被皇帝否决掉的“荐官疏”。魏朝翻开疏奏,很快就看到了那一行字。
徐可求补四川巡抚。
“蝴蝶的翅膀这么快就扇出了第一道飓风。”朱常洛喃喃地说着在场的人都听不懂的话。
他明白了。徐可求未能如期到任,是因为该在任上的“泰昌皇帝”提前卸任了。
泰昌元年八月,明光宗朱常洛即位,徐可求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
历史的齿轮发生了变动,原定将平定奢安之乱朱燮元,很有可能代替徐可求去重庆校检援辽土司军队,然后成为这场动乱的第一个牺牲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