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真定赵氏,姓赵名云!
朱漆府门紧闭,两侧高悬素绢灯笼,门前台阶铺满白麻布帛,门楣垂挂丈余素幡,墨书“奠”字笔锋哀沉。
牵招刚打算上前叫门,却被刘辩伸手揽下,迈开步子越过了他。
正当刘辩打算亲自叫门之时,一人飞骑而至,那人身体随着马匹的奔跑剧烈起伏,冠帽也歪向了一侧,显然是一路急行所致。
“太子殿下,臣……臣常山郡守孙瑾,拜见殿下!”
孙瑾的呼喊声格外响烈,即便是隔着一座府门也能听见,刘辩也觉察出了他的小心思,没有点破。
未过几息,府门便在嘎吱的声响下缓缓打开,府内一位腹部隆起的妇人已然伫立,她身着麻衣,头戴孝帽,面容憔悴,眼眶泛红,身旁几位同样披麻戴孝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未亡人冯陈氏,拜见太子殿下。”
正说着,冯陈氏甩开侍女们搀扶着的手便要俯身行礼。
“夫人且不必行礼!”刘辩赶忙出言制止,话语急切,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却又觉男女有别,猛地顿住身形,旋即瞪向冯陈氏身旁的侍女,厉声道,“汝等还不将夫人搀起来?”
几名侍女也连忙将冯陈氏搀扶起身,眼见冯陈氏起身,刘辩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道:“孤今日来,是来吊唁季祖公的。”
冯陈氏微微颔首,眼角泪翻涌,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亡夫而伤感,还是为太子亲自前来吊唁而感怀。
“亡夫泉下有知,定然感怀太子厚恩。”
冯陈氏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块帕巾,擦拭着眼角泪水,而后侧过身请太子进入府邸。
“汝等……”刘辩倒是没有立即进入府邸,而是先转过身看向五百太子府卫士。
还不待刘辩开口,孙瑾便先一步道:“殿下,不如且先让众军士去校场休整如何,臣立即令人安排饭食和营帐供众军士休憩。”
刘辩颔首,向牵招嘱咐道:“子经,孤只留君明、仲康以及十名卫士搬运祭品入内,其余人等由你节制,切记不可惊扰百姓。”
“臣领命。”
牵招抱拳领命,旋即便在随同孙瑾前来的郡主簿带领下离去,离去时特意将太子仪仗也收敛了起来。
与太子相处日久,他又如何不知在巨鹿县不愿扰民的太子殿下为何执意要在真定县展开太子仪仗大张旗鼓呢?
太子微服入城,仁德也!
太子张扬入城,亦仁德也!
冯陈氏的丈夫,乃是前任常山相冯巡,字季祖。
数月前,常山王刘暠弃国而逃,致使郡国兵士气低落,常山相冯巡力战而亡方保常山国郡治真定县不失。
太子仁德,此番来真定县便是为吊唁冯巡这位殁于王事的忠烈义士,展开太子仪仗大张旗鼓入城也是公开为冯巡扬名,同时也是为冯巡的妻小站台!
冯巡父母俱已逝世,家中唯有其妻冯陈氏及其腹中胎儿,并无其余男丁。
这样一位孤弱的孕妇,若是有昔日与冯巡结怨者趁机报复……尽管敢做此等事的人定然会被常山郡的世家豪门和百姓视为公敌活生生撕了,但难保没有万一。
太子不喜欢赌那万一,更不想事后追悔莫及,因此索性大张旗鼓告知天下人,冯巡妻小由他护着,谁都别想动。
府邸中,已有六个月身孕的冯陈氏走得很慢,不过刘辩走得比她还慢,也许是担心冯陈氏因为走得慢而着急,他也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孤知季祖公出身宛城冯氏,乃是昔日阳夏节侯(冯异)后人,还不知夫人出身?”
“妾乃是西鄂陈氏嫡女。”
“位列云台的祝阿懿侯(陈俊)的西鄂陈氏?”刘辩脚步微微一顿,在得到冯陈氏肯定的回应后,倒是不怎么担心冯陈氏日后的生活了。
原本是想着,不能让忠烈义士的家眷遭人欺凌,却不想冯陈氏出身倒也不凡。
祝阿懿侯陈俊也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冯陈氏是西鄂陈氏这支陈俊嫡支的嫡女,自然不会任人欺凌。
恐怕再过一段时间,无论是宛城冯氏还是西鄂陈氏都会派出男丁,前来保护因怀孕而受不起颠簸无法返回南阳故里的冯陈氏。
不多时,刘辩终于与冯陈氏步入中庭,灵堂也设于此地。
堂柱皆裹素帛,檐下白纱幔帐低垂,被穿堂风卷起时,恍若幽魂拂袖。
青砖地上立着楠木棺椁灵柩,棺身未漆,仅以松柏枝叶环覆,暗香混着香烛的焦苦弥漫在庭中。
柩前供案上则是陈列着三牲醴酒,青铜香炉青烟袅袅,缭绕过“先夫冯讳巡字季祖”的楠木灵牌。
在典韦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件粗粝的麻衣为太子披上,许褚则是拿着一条素带裹在太子的额头上,刘辩缓缓俯下身子,向着冯巡行了三拜的吊唁之礼,并从袖中取出一封竹简。
“呜呼季祖,赤胆倾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孤心实痛,酌酒一觞;君其有灵,享孤烝尝!
吊君少学,经纶满腹;弱冠登朝,牧民有方。吊君赴任,砥柱冀州;整饬吏治,弊绝风清。吊君临危,黄巾蔽野;孤悬旌麾,独守危疆。吊君神武,真定鏖兵;矢尽援绝,犹摧贼锋。吊君忠义,血浸残垣;身膏原野,气贯长虹。吊君遗烈,三军同悲;常山草木,尽染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