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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迎接他的并不是新生, 而是一场又一场, 似乎永无尽头的疾病。
漫长的折磨似乎才刚刚开始。被送到孤儿院的三年里, 他一直重复着高烧,生病, 哭闹,梦魇, 人生似乎定格在被抛弃的那一个雪夜。
很长一段时间, 叶明昭都非常痛恨自己的超忆症。
在不知道是回忆还是噩梦的循环中, 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被抛弃的经历。眼睁睁看着那一抹蓝色一次又一次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在黑夜中张开獠牙的野狗一遍遍靠近。它们有些时候,会像现实中那样依偎在他的身边。但是在更多次的噩梦里, 它们会在找到他的那一刻扑上来,凶狠地撕咬分食着他的躯体。
噩梦反复侵袭大脑,小小的叶明昭没有办法确定在下一次的噩梦里,那些野狗是会选择拯救他,还是吃掉他,也没有办法确定拾荒老者会不会及时出现。
他尚且太小,没有足够的智慧分辨梦魇和现实。
但有一点是亘古不变的,那就是他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扔在垃圾场的全部经过。
这样的噩梦循环一直持续到孤儿院的院长给他找了一个新的家庭。
小小的叶明昭被雍容华贵的新妈妈小心翼翼抱在怀中,身材高大的新爸爸将一只毛茸茸的玩偶小狗塞给他,笑着说“我们回家”。
在那一刹那,叶明昭仿佛听到了耳边“咔嗒”一声,一直停滞不前的时钟终于开始缓缓走动。
他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叶明昭。光明灿烂,白日昭只。
他拥有了新的妈妈。会在他被噩梦惊醒时把他搂在怀里,用温柔的亲吻安抚他惊惧的哭声。
他拥有了新的爸爸。会在下班以后给他带礼物,把他高高地举起来,问他今天有没有乖乖吃药。
他拥有了新的哥哥。会在放学以后迫不及待地跑到他的床前,跟他分享学校的趣事,新的玩具,甚至是从午饭里特意留下来的一块小蛋糕。
叶明昭时常会想,他的人生其实是从三岁开始的。三岁以前的记忆,就应该全部封印。反正大多数人也都是在三到六岁才会拥有记事的能力。
却没想到时光推进十八年,那个在他记忆中一帧帧消逝的身影,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看过你的照片。”叶明昭冲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微微一笑,语气平和:“你是姜尚昀的母亲。”
“我在他的朋友圈里,见过你们的全家福。”
听到叶明昭提起姜尚昀这个名字,女人的神色忽然变得慌乱。她艰难地抬起头,仰望着叶明昭,却只看到一个被光笼罩的黑影。
他逆着光站在那里,阮翠梅根本看不清。
坐在一旁的叶家四口满头雾水。叶夫人开口问道:“什么姜尚昀?昭昭,你认识这个女人?”
“嗯!”叶明昭冲着叶夫人点了点头,他越过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女人,走到叶夫人的身边坐下:“姜尚昀是服装设计大赛的参赛者,一直跟组拍摄。”
叶家人当然清楚叶明昭以剧组名义举办的两个设计大赛,闻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感慨着世界真小。
阮翠梅同样觉得世界很小。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后悔了。
叶明昭的视线落在女人的身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瞬,忽然问道:“你爱你的孩子吗?”
没等阮翠梅反应过来,叶明昭又补充道:“我是说姜尚昀。”
阮翠梅似乎误解了什么,她听到叶明昭的话,忽然激动起来:“你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敲门的人似乎很急迫,没等房间内的主人允许,就迫不及待地拧开了门把手。
姜尚昀气喘吁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是剧组众人好奇到爆炸的窥探视线。
“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姜尚昀的目光惊疑而又直白,直勾勾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跪在地上?”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姜尚昀已然有了明悟。他跟叶明昭在片场闲聊时说过的话一句一句的从脑海深处蹦出来。
【真正残酷的安排,应该是让反派的亲生父母都是寻常的好人。】
【他们可以拥有人世间所有美好的品德,也可以毫无负担地抛弃自己的孩子。】
【只要被抛弃的孩子不符合他们的期待。】
“所以当年抛弃叶明昭的人,”姜尚昀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犹豫片刻,还是一脸麻木地问了出来:“就是你,对吗?”
面对儿子的质问,阮翠梅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尚昀的逼问过于直白,赤裸裸地撕下她一直遮遮掩掩,不肯正视的过往。
她狼狈地低下头。尽管在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阮翠梅曾幻想过,自己跪在叶明昭的面前祈求原谅,却不被他接受的所有可能性。她也做好了自己会遭到叶明昭疯狂报复的所有准备。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质问会是从她另外一个儿子的口中说出来。
休息室里的气氛变得凝滞,沉闷。
叶明昭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明他才是这场风波的当事人,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更像是一个不愿被牵扯进去的旁观者。
甚至在姜尚昀痛心疾首地问出“你为什么要抛弃你的孩子”时,叶明昭还调整了一下坐姿,以更为舒展的姿态欣赏着母子间的对峙。
这一切反应都让阮翠梅觉得恼怒,羞愤,她在感觉到无地自容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悄然滋生出了一种怨恨。
叶明昭很清楚那样的情绪。
人在面对难以接受的事情时,通常会直接采取否认的态度保护自己。
这是心理学上最初级,也是最原始的一种防御机制。
“我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